“小时候,我觉得奶奶无所不能,”项耕慢慢地说,“我……妈刚离开的时候,我已经记不清当时的事儿了,但想特别想她的那个感觉到现在都还记得。”
“奶奶那时候眼睛已经不太好了,但还能模模糊糊看见,”项耕继续说,“晚上在她以为我睡着了其实并没睡着的时候,经常看着我掉泪,白天又高高兴兴地带着我。虽然她眼睛不好,但干什么活都不耽误,种菜都比别人种得好。”
“所以你才变成田螺了是吗?”程毓问。
项耕又把脸埋到胳膊里,笑了笑没立即回答,过了会儿哑着嗓子说:“奶奶要是不在了我就没家了。”
程毓看着他:“那我是谁?”
“你是程毓,”项耕偏过脸在袖子上蹭了一下,“以后大概是哪个姑娘的老公或者哪个孩子的爸爸吧。”
程毓心里一抽,觉得心里发酸不痛快。他把手从项耕肩膀移到脑袋上,抓着半寸长的头发摸了几把。
过了会儿,他说:“我以后不结婚了行不行?”
项耕跟块石头似的,蹲在地上一动不动。
“带你前女友出去玩,还跟她拍了合照,”项耕闷在胳膊里说,“现在说不结婚?”
“什……”程毓早就忘了这茬儿,“什么合照?”
项耕哼了一声:“装什么糊涂,留手机里都没舍得删呢。”
程毓盯着项耕头发看了一会儿,突然就笑了:“你这阵子不给我好脸儿是不是就因为这事?”
“我什么时候不给你好脸儿了……”项耕抬起头,刚想说什么,就看见从急诊室里出来个人,就是刚才喊他们的那个大夫,他赶紧站了起来。
大夫跟他们再确认一遍奶奶的名字,项耕突然就觉得心跳得特别快,撞得他自己有点听不清周围的声音。
“老人年纪比较大了,对咱们来说也许就是磕肿了,但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是……很严重的,”医生可能打算直接说病情的,但看了项耕的样子还是缓了缓,“情况不太乐观,你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”
项耕胸口起伏得厉害,过了两三秒才问:“我奶奶到底是什么情况?”
“是硬膜下血肿,人上了年纪以后,大脑和保护膜之间的距离会变大,老人摔了这一跤后,连着大脑和膜之间的桥静脉也就是一些小血管就断了,血就这样一点点渗出来,跟积水似的,在膜下面越积越多,”医生知道他们看不懂片子,把东西夹在胳膊下边,指着自己的脑袋给解释,“就把大脑外边越勒越紧,渐渐大脑就不能工作了,这就导致了昏迷。”
“还能醒过来吗?”项耕问。
医生犹豫了一下:“可能性很小,如果年纪没这么大,我们肯定是建议手术,但老人现在这个情况,恐怕手术过程中就会出现意外状况。”
项耕看着医生,呼吸很急促:“那就这样等着吗?”
“这种情况,死亡率比较高,”医生可能不忍心,把视线转移到程毓身上,“你们可以考虑一下,如果……也可以转到神外去再进一步看看。”
程毓搓了搓手指,想着怎么跟项耕商量一下。
“去!”项耕很干脆地说,“麻烦您!”
医生抿了抿嘴:“这种情况不手术基本没有恢复的可能,但老太太本身就有些基础病,身体条件不是太好……”
“我知道,”项耕说,“是直接去那边儿的病房吗?还是要先过去办一下手续?”
医生年龄不大,看样子是想劝一劝项耕,但又怕引起他反感。
“我们考虑一下,”程毓对医生说,“麻烦您稍微等一会儿。”
医生看了看项耕,点点头回去了。
急诊出来往左拐过去是道上了锁的门,门不大,是玻璃的,能看见外边几棵光秃秃的树,这边大概没什么人来,门上还贴着鲜艳的贴纸,有“新年快乐”几个卡通字还有几片炸开的烟花。
“带奶奶回去吧,”程毓慢慢说,“即使治好了,她也很痛苦。”
项耕刚刚才稍微平复了一些的呼吸又瞬间急促了起来,他瞪着程毓,脸是白的,眼眶是红的:“不行!我奶奶还在病床上躺着呢,你让我带她回家干吗,回家等死吗!”
“上手术台,奶奶还得再受一回罪,”程毓靠近他,握紧他两只手,“做了手术最好的情况大概也就只能睁开眼没什么意识地看看你。”
“那我就要她看看我行不行!”项耕的眼泪涌了出来,“我妈不要我,我爸不要我,你也不要我,我就只剩奶奶了,她都没享过福,我小叔小婶对她一点都不好,我房子都还没来得及租,租了房子才能把她接过去跟她一起生活,她牙不好,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,我现在长什么样她都不知道……”
项耕前言不搭后语,逻辑也对不上,压着声音既愤怒又委屈。
程毓突然觉得难受得不行,从脑门到心脏全是酸的,抿了抿嘴还是没压住,嘴角往下一撇,歪头看着项耕,一点预警都没有,眼泪就大串大串地滴了下来。
“好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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