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头的麦花冒冒失失问:“姑娘怎么哭了?”
顾一昭一抹脸上,才发现脸颊上全部是泪珠,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的泪,她居然没发觉。
她含糊道:“不是哭,是雨。”
山茶给麦花使了个眼色,不许她多问,几个丫鬟簇拥着顾一昭进了内宅,脱了湿衣裳,熏了炭火炉,又将她放进热水桶里泡了个热气腾腾的热水澡,又给她端来姜汤除寒。
顾一昭就如提线木偶一般任由她们摆布,直到绞干了头发大被一拥坐在了床上时才恍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:
几个月前她遭遇倭寇时不也就这样坐在乡绅家里么?
只是当时满心甜滋滋,挂念着外面的人,可是如今却连惦念的资格都没有了。
丫鬟们见她深思不属,便都识趣出去,由着她一个人烤火,半响麦花才端着一碗姜汤进来:“娘子,尝尝,去去寒气。”
明明才喝过,却又再喝,顾一昭却没意识到不对劲,她只是木然接过姜汤,木然喝下去。
可是喝一口就发觉不对,这次的姜汤里除了红枣紫苏,还有黄芪、红花、艾草等多种驱寒活血的药材味道,跟上次萧辰派人送来的那碗一样。
顾一昭看了麦花一眼。
麦花见她已经明白,就开口解释:“娘子,这是当初风林给我的方子……他说这个驱寒好,让我留着给娘子用。”
至于谁吩咐的,当然是萧辰吩咐过的。
顾一昭不敢多想,低头继续喝汤。
麦花便嗫喏两句:“娘子……今日这么糟蹋自己,可是为着亲事烦扰?这些天您辗转反侧,奴婢睡在外面也听得一清二楚……”
顾一昭端着汤盅的手一顿,她没想到居然是最粗心最大大咧咧的麦花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思。
“您有什么可为难的呢?”麦花坐在床边,跟她掏心掏肺交流,“娘子论家世论人品,哪里配不上世子?再说听风林的意思,世子对您也有意,这不是上好的婚事么?为何要拒绝呢?”
顾一昭苦笑,萧辰也是这么想的吧?
她闭上眼睛,眼睫轻轻晃动,已经有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睛里轻轻掉落。
“因为……我喜欢他。”
因为我也喜欢他。
喜欢他才会想珍惜那点微薄的情谊。
喜欢他才不想在岁月里磨去那点情谊。
如果不喜欢那这婚事简直就是良配,只要哄着骗着嫁过去,只求自己地位显达,怎么会管丈夫不得志?反正她已经嫁进公侯人家,再怎么也是攀上了高枝。
只是萧辰就再也不能攀登至他想要的位置,萧家也会从炙手可热变成二流世家。
可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?她反正有荣华富贵可保证。
有顾家在士林的影响力,有姐妹们的婚事联姻,还有萧辰的教养,萧辰就算日后不爱了也不会将事情闹得太糟糕,总能给她这个正室夫人留一点体面。
事实上她就算嫁给别人,这样的结局已经算不错了。
然而她不想让喜欢的人也这样,因为不管是前世今生,萧辰都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,这份感情越稀罕,她就越不想破坏它。
宁可珍藏在心里,七老八十再拿出来咀嚼回味这份遗憾,也不想相看两厌消磨到一无是处。
麦花恍然,她听得似懂非懂,半天才明白了:“原来娘子就如《玉簪记》里的陈道姑,冷心冷情倒是真性情。”
顾一昭没想到她居然听懂了自己,叹口气,恍恍惚惚睡了过去。
或许是淋了雨,或许是心情不好,她开始发烧,连着昏迷了好些天,睡醒就喝药,喝完药又接着昏昏沉沉入睡。
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初夏。
这回连甚少踏足煨芋居的亲爹都来探望她,还带来一个好消息:“五娘被封为乡君了!”
原来顾一昭当初发现了倭寇在江南布置的内奸,又有了训练百姓为民兵的献计,萧辰将此事悉数报上了朝廷。
皇帝对萧辰很吝于奖励,却对顾一昭很大方,得知她临危不乱发现内奸还勇斗倭寇后,龙心大悦,亲自题写了“巾帼女儿”的牌匾,还封赏了“酉阳乡君”的封号。
没想到萧辰能帮自己一把,他没有贪功,也没有因为两人婚事告吹就瞒报此事,在他与圣上关系紧张的当口还是照常上报了这件事。
顾介甫高兴得眉飞色舞,顾一昭垂眸恭敬听训,想起那天的大雨,说不是心里是什么滋味。
这个乡君的封号虽然没有对应的俸禄和封田百姓,只是个虚名,但也是本朝石破天惊第一回:以往的乡君都是封赏郡王们的玄孙女,在前朝是封赏四五品官员的妻子母亲。
顾介甫面上恭顺谢恩,也不在相熟人家跟前大办酒席,私下里却整日里笑眯眯,叫高升给五女儿送去了几大箱珠宝金银。
四姨娘更是乐得连话都说不出,太太自豪笑,在家里夸顾一昭:“我们家虽然有几位诰命夫人,可都是出嫁了才有封号,没想到小五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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