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尔瓦德领主书房内,伊莉丝端坐在宽大的书桌后,静默地望着城堡的仆从们排成一列,将一沓又一沓信件与公文堆迭在她面前的桌面上。
原本宽敞的桌面很快被垒起的纸山淹没,仆人们却依旧面无表情地添置,仿佛只是一具具执行命令的木偶。
“咳!”山羊胡握拳在嘴边重重一咳,眼看文件已堆至摇摇欲坠,却丝毫没有喊停的意思,“领主大人,这些是艾尔瓦德近年的账目、档案与重要信函,还请您一一过目,以便对政务做出批示。”
女人不动声色,目光从几乎遮住视线的文书堆移向他,轻声问道:“从前每一任领主上任,皆是如此?”
“这都是为了让您全面掌握城况,以免有所疏漏。”
话音未落,一本厚重的册子从“山巅”滑落,却被伊莉丝眼明手快地接住。
她随手翻了几页,故作苦恼地摇头叹息:“哎呀呀,这么多,要看到何年何月?我这人记性最差,怕是看到明年也看不完。”
山羊胡嘴角几不可察地一勾,得意之色一闪而过:“未经他人苦,莫劝他人善。领主之位责任重大,岂是那么容易担当的?”
“没想到前辈往日竟如此辛劳,晚辈今日才算真正见识。”她语气歉然,目光诚恳,“上次在地牢中出言不逊,回来之后我思来想去,实在惭愧。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向您致歉,如今就借此时机,郑重赔个不是——‘初生牛犊’见识短浅,还望前辈海涵,勿要同我一般计较。往后,还需您多多指点。”
她递了个眼色,一名仆人立即端上一只木匣,送至山羊胡面前。
“那日多有冒犯,区区薄礼,不成敬意,还请您笑纳。”
木匣开启,里面整整齐齐陈列着一套金光璀璨、做工精致的胡须护理工具,耀眼夺目,几乎晃花了人眼。
男人原本对她干巴巴的道歉不以为然,直至见到这套明显价值不菲的行头,才神色稍霁。
他素来珍视胡须,自是识货之人,这套工具一看便知绝非凡品。
见状,他对她道歉的诚意,也不由得信了七八分。
一番话既捧高了对方的身份,又给足了台阶,男人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,终于捻着胡须,冷哼一声:“现在知道治理一座城池不是儿戏了吧?你年纪轻,又是女子,阅历尚浅,不明白也是常情。我身为长辈,若真与你计较,反倒显得小气。既然你已明白我一番苦心,那便……就此作罢。”
“前辈胸襟广阔,实在令我敬佩,也更觉自愧不如。”伊莉丝从善如流地接话,“这样,这些文书暂且留于我此处,容我慢慢翻阅。您来了半日想必也乏了,不如先回去歇息。若遇到不解之处,我再派人向您请教。”
山羊胡颔首,伊莉丝当即吩咐几名得脸的仆从恭恭敬敬将人送了出去,给足了对方面子与排场。
然而,待那身影彻底消失在廊道尽头,她脸上温顺歉然的神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,目光沉静似水,与方才判若两人。
昔日在梅尔基亚,她曾亲眼见识莫甘娜夫人如何驾驭内阁中那些难缠的“老狐狸”。
夫人用人如同放风筝,时松时紧,分寸拿捏得极准——特别是对付山羊胡这类人,软硬兼施远比一味强硬或妥协来得有效。
既能防其狗急跳墙,又不至使自己陷入被动。
如今,她也不过是有样学样。
伊莉丝重新拿起那本册子,一页页仔细翻看。越是深入,眉头蹙得越紧。
先前她猜测城中或有时疫迹象,却没想到这段时日竟已扩散到如此地步。光这册子上所载,因怪病死亡、拖至城外焚烧者,名单就已写满数页纸,甚至还有持续增加之势……
这病症来得蹊跷,仿佛自她踏入艾尔瓦德起便已存在,又在她到来之后毫无征兆地爆发,诡异非常。
指节无意识地轻敲书脊,伊莉丝陷入沉思。
看来,有必要亲自走一趟,探一探这潭浑水的深浅。
“你过来。”她朝侍立在角落的一名仆人招了招手,压低声音吩咐道,“悄悄去请沙塔尔过来,切记,莫让旁人知晓。”
——
艾尔瓦德的街市依旧喧嚣鼎沸,似乎并未受到暗中蔓延的怪病丝毫影响。
色彩斑斓的遮阳篷下,人流如织,商贩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,空气中混杂着浓烈的香料与食物气味。
顾客与卖家的讨价还价声、珠宝铺里传出的清脆敲击声交织成一片,构成一幅看似繁荣安宁的图景。
眼前的太平景象,几乎让她怀疑那本册子上触目惊心的记录是否真实。
“领主大……”沙塔尔话音未落,便被伊莉丝眼疾手快地抬手捂住了嘴。
“伊、莉、丝。”她警惕地四下扫视,低声纠正,一字一顿。
覆在他唇上的手掌温热而柔软,带着干净皂角的清香和长期习武留下的薄茧摩擦感。
这突如其来的触碰,如同一个无声的印迹,让他脸颊莫名一热,竟像被施了咒般,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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